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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飛狐外傳》:金庸筆下最溫柔的單戀者—程靈素

  • 丁多比
  • Jul 8, 2017
  • 6 min read

金庸筆下美女如雲,小說中從來都不缺美女。《飛狐外傳》與《雪山飛狐》裡面的袁紫衣俏麗苗條、南蘭嬌麗脫俗、馬春花豐滿美艷、苗若蘭清雅秀麗,在向來俠女配豪傑的組合之中,外貌平庸的女子很少能佔去小說重要的篇幅,然而被形容為「面有菜色」的程靈素卻比任何美貌女角更打動讀者的心。

(圖片源自Google搜尋器)

金庸形容程靈素「除一雙眼睛外,容貌卻也平平,肌膚枯黃,臉有菜色,似乎終年吃不飽飯似的,頭髮也黃稀乾枯,雙肩如削,身材瘦小」,除了靈活漆黑的眼眸外,程靈素的樣子可謂是平平無奇,偏偏這平凡之下卻是最動人而細水長流的感情。

如果那朵藍花長得不美

胡斐與程靈素的相識始於一朵藍花。胡斐替程靈素澆花後,程靈素送了一朵具有解毒功能、而且很好看的藍花給胡斐。當時胡斐並不知曉程靈素的暗助好意,純粹覺得那花好看,而不忍扔掉。這個相識的過程並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浪漫情節,但後來的兩段對話,卻令人心頭微微一酸:

胡斐微笑道:「這花顏色嬌艷,很是好看。」程靈素到:「幸虧這藍花好看,倘若不美,你便把它拋了,是不是?」胡斐一時不知所對,只說:「唔……唔……」心中在想:「倘若這藍花果真十分醜陋,我會不會仍藏在身邊?是否幸虧花美,這才救了我和鍾大哥的性命?」

程靈素問道:「這位袁姑娘是個美人兒,是不是?」胡斐微微一怔,臉都紅了,說道:「算是很美吧。」程靈素道:「比我這醜丫頭好看得多,是不是?」胡斐沒防到她竟會如此單刀直入的詢問,不由得頗是尷尬,道:「誰說你是醜丫頭了?袁姑娘比你大了幾歲,自然生得高大些。」……,

第一段對話,程靈素在試探胡斐是否容易受皮相吸引的男子;第二段是她直接請胡斐比較自己與袁紫衣的相貌。面對自己暗自心儀的胡斐,她這麼一個看似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其實是一個暗戀者的小試探。

(圖片源自Google搜尋器)

程靈素心底也許有個問不出口的問題:

「如果我像藍花和袁姑娘一樣好看,胡大哥你也會喜歡我嗎?」

每個暗戀者心底都會有幻想,認為自己如果變成誰誰誰的模樣、誰誰誰的性格,也許便能讓他或她愛上自己。程靈素雖然是毒手藥王的關門弟子,精通藥理,而且聰明機敏事事佔盡上風,可是這麼一個年輕姑娘終究也是在意外貌皮相的。

胡斐不是純粹因為外貌而喜歡上袁紫衣的,但我認為他確實是一個易受皮相吸引的男子:書中不乏寫他對馬春花、袁紫衣和苗若蘭的美貌心動的筆墨(當然,美貌只是胡斐動心的其中一個因素)。

如果金庸賜予藥王姑娘一副好看的相貌,她會獲得美滿的愛情嗎?相信程靈素與讀者對於這個問題也會有自己的一番想象。

始終忘不了那飄飄紫影

單戀以致因愛成恨的情節並不罕見,郭芙對楊過、李莫愁對陸展元、曲靈風對梅超風,得不到就要毀掉的故事比比皆是,對比之下程靈素的愛則顯得純淨溫柔。程靈素並不是從來沒有向胡斐表露心意,她曾經以玉鳳試探胡斐:

『胡斐確是心甘情願的為她無論做什麼事,昂然道:「只要我力所能及,無不從命。」程靈素伸出手來,道:「好,那隻玉鳳凰給了我。」胡斐一呆,心中大是為難,但他終究是個言出必踐之人,當即將玉鳳遞了過去。

玉鳳只是個載體,程靈素曾經希望透過拿走玉鳳,去拿走胡斐對袁紫衣的感情,胡斐有言在先,只好勉強為之,但程靈素當然看得出他的不捨。

程靈素不接,道:「我要來幹什麼?我要你把它砸得稀爛。」這一件事胡斐可萬萬下不了手,呆呆的怔在當地,瞧瞧程靈素,又瞧瞧手中玉鳳,不知如何是好,袁紫衣那俏麗嬌美的身形面龐,剎那間在心頭連轉了幾轉。

程靈素進一步要求胡斐毀了玉鳳,以她智慧必定能猜測結果,而她也很了解胡斐輕易許諾的性格,所以我認為程靈素的這個要求只是為了讓自己斷念,寧可早日獲得胡斐的答案,都不願意繼續讓自己存有多餘希盼。

程靈素緩步走近,從他手裡接過玉鳳,給他放入懷中,微笑道:「從今以後,可別太輕易答應人家。世上有許多事情,口中雖然答應了,卻是無法辦到的呢。好吧,咱們可以走啦!」胡斐心頭悵惘,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滋味……

程靈素明白自己沒有辦法獲取胡斐的愛,但她仍然微笑、接納,轉身與胡斐一同啟程,這種氣度和溫柔是很罕見的。很多時候人對於獲求不得的事物會產生「酸葡萄」心理,透過貶抑對方而減少心裡的傷痛。但藥王姑娘沒有這樣做,她只是更小心翼翼地珍惜著,守護著胡斐。

既然他不願意放下對別人的思念,那麼又怎能放我在心上呢?

所謂不求回報的愛,就是當胡斐瞧著玉鳳溫柔出神時,程靈素守在後方,默默為他暖著一壺狀元紅的感情吧。

兄妹之情 僅此而已

整部小說最令人難過的橋段,除了結局的死別,便是結拜金蘭的一幕了。程靈素很早便得悉胡斐對袁紫衣的心意,她也為此黯然自憐,但當胡斐提出「高攀」二字時,程靈素顯然會錯意了,那刻她肯定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誤以為胡斐回轉心意了,日子有功,他終於放下袁紫衣而接納自己的感情了。

胡斐見她眼圈紅紅的,顯是適才哭過來著,不敢朝她多看……瞧著她瘦削的側影,心中大起憐意,說道:「我有一事相求,不知你肯不肯答允,不知我是否高攀得上?」 程靈素身子一震,顫聲道:「你……你說什麼?」胡斐從她側後望去,見她耳根子和半邊臉頰全都紅了,說道:「你我都無父母親人,我想和你結拜為兄妹,你說好麼?」程靈素的臉頰剎時間變為蒼白,大聲笑道:「好啊,那有什麼不好?我有這麼一位兄長,當真是求之不得呢?」

胡斐的結拜提議原是憐惜程靈素孤女無依,但那刻程靈素的唯一念想也被他斷了。因為胡斐無疑是在說:我們一生一世都只會是兄妹的情分,僅此而已。所以那也是全書中程靈素唯一一次用諷刺語氣和胡斐交談,但我想,她嘲諷的不是胡斐,而是在嘲笑自己聽到胡斐說「高攀」時,腦中竟出現那些不切實際的想象。

那些都是不屬於她的幸福,奢想而已,終究不會成真。

這樣一個女孩,她使毒神技無人能匹,加上聰慧之極,但在感情上受傷了,沒有拂袖離去,沒有毒害情敵,而是換個身份繼續守護胡斐。

到北京的路程本來很遠,兩人千里並騎,雖只說些沿途風物,日常瑣事,但朝夕共處,互相照顧,良夜清談,共飲茶酒,未免情深,均覺倘若身邊真有這個哥哥妹妹,實是人生之幸。長途跋涉,風霜交侵,程靈素卻顯得更加憔悴了。

這令我想起了楊宗緯的《洋蔥》,如果胡斐早些剝開程靈素一瓣一瓣的心事,我相信,他必然會鼻酸流淚。但即便胡斐心細如髮,早早明瞭那些柔情蜜意,也只會徒然換來更多的歎息和尷尬而已,畢竟他不可能強迫自己不去喜歡袁紫衣。

在藥王廟中,胡斐第一次,也是最後一次「深情無限的望著程靈素」的時候,我突然恨起了那些傳說中的愛神。

假如丘比特的箭同時射中這兩個人就好了。那便什麼煩惱都消失了。

假如月老把袁紫衣弄走就好了,那也許胡斐會慢慢地愛上程靈素。

可惜這些都是讀者的奢想,

程靈素永遠都沒法睜開眼,看一看胡斐深情的眼神。不是對著玉鳳,不是望著圓性,而是凝視著自己。

但是,胡斐用另一種方式去懷念程靈素。

在很久很久之後,胡斐繼袁紫衣後,對苗若蘭傾心。當時的胡斐「滿臉虬髯,根根如鐵」;與苗若蘭對飲時「從口中吐出一顆黃色藥丸」,點點滴滴,都是胡斐對藥王姑娘的銘懷。

也許有人認為胡斐辜負了程靈素,不能割捨對尼姑的愛,對仇人之女動心,但偏偏不對深愛自己的程靈素動情。

感情就是如斯不講理。

在我看來,胡斐已把程靈素銘刻在心上,把她當成真正的親人。

修鬍鬚的時候,我總會想起你當天用膠水,一根根地替我粘的假鬚;

黃色藥丸能解百毒,以往你總替我準備好,你走之後,我出門總不忘帶著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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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  韓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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